○林永炼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生活在汕尾农村，农闲时节，行走江湖的人到我们乡村做“把戏”。场地在村头的埕头或大榕树下，锣鼓一响，人们聚集前来观看。

那时，一种把戏叫“刣人种瓜”。有老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做把戏者对一男孩，用利刀将他砍成数块，装进大水缸里，上面用盖罩着，然后开始卖药。观众担心这小孩的安危，没有离开。做把戏的人一边敲锣鼓，说瓜要长出来了，一边卖药，逐渐把戏引向高潮，药卖得差不多了，才揭晓小孩的命运。他口里念念有词，叫缸里小孩伸出一只手来，果然，小孩将手伸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株瓜苗。最后，小孩活跳跳从缸里出来。观众才舒了一口长气。

“刣人种瓜”是一种吹嘘的把戏，我没有看过，是真是假不知道。有一种“偷酒变菜”把戏，我倒是有点模糊记忆，表演者拿着一瓶酒做了些动作，后来，翻开一块白布，有几盘肉和菜。

做把戏的大声说，把戏有假无真。人们也认同，如果真的会变酒和变菜，天天有酒有菜，在那个饥饿的年代，还出来做把戏干啥？现在才知道，其实这就是一种魔术。

小时候，我看过的把戏至今记忆犹新有以下几种：

肚顶大石头：做把戏的胖子，光着上身，肚子一缩一伸，然后躺下，一块大石头压在肚子上，他喘气，大石头一上一下。那块石头不是带来的道具，是从我们村里大家知道的地方让人扛来的……

吞剑：表演者拿出一把会闪光的剑，摆开马步，深吸一口气，抬头迎天，张开嘴巴，将剑尖慢慢往嘴里插，剩下剑头时就停下来。过段时间，拔出剑时，我们在剑尖还看到有饭粒……

菜刀立在脖子上：表演者脸朝下躺在地上，另一人拿着一把菜刀，一砍，菜刀立在躺下人的脖子上，我们还看到鲜红的血……

反向双手：出场是一个光着上身十多岁的男孩，一个大人将他的肩膀大力一扭，男孩原来双手掌是向内的，立即朝外，象怪人的男孩站着不动……

敲打胸膛：表演者光着上身，一边大喊一边将一根铁棍用力往胸脯连续打……

做把戏的人，用各种形式表演吸引观众，真正目的在推销中草药。在那个贫困缺药的年代，他们很能掌控围看人的心理反应和情绪，往往在关节眼处停下来，推销所说的祖传膏药、积伤药、蛇药、疳积药、解毒药、拳头药、药酒等。通过表演，在其煽动下，很多人或出于同情，或出于需要，或作备用，向他们买了药。

当时，农村有些人由于贫穷和生活所迫，想不开，吃一种土名叫“胶缆菇”毒草，当人发现后，会给灌粗（厕池粪水）或猪朥（方言念：拉5），让其吐出来救了命。有些做把戏的为推销“特效”药，就说：吃胶缆菇，灌粗，就去阎罗王掌（看）埔；吃胶缆菇，灌猪朥，就欲入棺材。

那时，农村人被蛇咬，头烧额热，肚疼腹泻，小孩疳积等时有发生，做把戏的蛇药及青药散都可以吃，有的药能治病。有人想不开吃毒药，由于医疗条件差，用做把戏卖的药，也起到一治疗作用。

做把戏的四方奔走，能说会道，总夸大自己，有人把这些人称为“走江湖”。

那些年代，农村文化生活极少，做把戏，会给村里带来热闹。我们除了看“走江湖”把戏，也在其他一些场合看过把戏。

村里有人死了，按风俗，家属会请“西公”(法师)在丧事举行一种仪式，土话叫“成服”。成服也是在村头埕头或大榕树下。有的人家为吸引更多人来看，或对死者孝敬，在做正常法事中，穿插一些把戏给人看。

我也看过以下几个节目。

顶竹梯：出场是西公中一个人，面朝天，张开嘴，有人用竹梯一头放在他嘴上，他一直顶着，伸开双手，一步一步走，后又有人拿着锄头，挂在竹梯，增加重量，顶梯在场地走了几圈，当有人喝彩时见好就收。

抛碗花：一个人一手拿一个空碗，一手拿两个空碗，有两碗的将一个向空中抛，拿一碗的手接后，又抛出去，另一手又接，反复反复，碗与碗碰撞的清脆声，助威的锣鼓声，引得人们喝彩。

顶碗吹鼓首（唢呐）：吹鼓首的人头上包着白面布，顶着碗，站着吹，有人相继将空碗放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摇摇晃晃，之后又有人再拿一支鼓首伸进他的嘴，那人吹着两支，时而蹲下，时而站起吹，单脚站，另一脚伸出，又给放上一两个碗，吹的时间越长，放下的碗越多，围看的掌声就越大。

吃纸吐纸：表演者拿出几张小白纸，用力撕后，揉成一团，之后，在碎纸中抽出尖尖的纸条，他小心的拉，一条白纸条在他的虎口走出来，被拉出的纸条很长。他又将纸条揉成一团，放在嘴里吃起来，最后，又从嘴里拉出一条长长的纸条。

那个年代，农村缺乏文化生活，每有人来村里做把戏，每场必看，有时我们还走到其他村去看。是这种奇异的把戏在一定程度丰富了我们的精神文化生活也陪伴着我们的童年，给我们带来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