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填
赤石河是雄浑而刚烈的。其自北向南如巨蟒般穿境而过,经小漠镇东拐出海,一年四季水量充沛,水质清冽、鱼虾丰饶,是赤石人民的母亲河。有水的地方就有村庄和人烟,沿河星罗棋布、生生不息,南华塘、碗窑、福田、马头岭、桥仔头、新城、三江楼、夏围、深冲、圆墩……村庄临水而居如梅花般攀枝而发,我更喜欢称它们为“河畔人家”。
多数时光里,赤石河是沉稳且安静的,水流徐缓、平和大气,犹如慵懒的巨蟒在丘陵山谷中休憩。上游滩浅石多,在旱季是玩水捡拾坑螺的好去处,倘若岸边有块长草的平坦沙地,那就更好了。比如新城坝附近,既可踢踢小足球,又能随便挖个小沙坑“煨”地瓜、玉米、鸡蛋什么的,完了猫在浅浅的河水里泡澡,如孩童般自在。中游潮平岸阔,“楼下桥”气势如虹横跨东西,发源于明热、明溪的最大支流在此汇聚,三江冲积遂成平原,有三江楼、金石寨、日隆圩(烘炉地)等古村旧圩;中游水草茂盛,鱼虾也就更多了,周边村民时有撑着小木船散漫地撒网、垂钓,远处炊烟袅袅,两岸白鹭翩翩、河面波光粼粼,闲情逸致。当然他们多数时候是收获甚微的,过去他们捕捞为的是生活三餐,现在捕捞的也许是休闲惬意吧。下游岸陡水深,水漫着山、山矗于水,穿过圆墩桥往南近广汕高速路处,东岸稍微平坦开阔些,正觉庵临水而建。记得多年前和学生在圆墩村撑着一只小木船,顺流如下到过此处;有一学生是园墩村人,他熟悉水路也会撑船又当向导,我们几个只管比手画脚“指点江山”,小船在蔚蓝的河水中缓缓前行,苍翠的大山幕幕后移,船桨轻轻击拍着泛起小小的浪花,幽静的山林里偶尔传来一两声悠长的鸟鸣,伫立船头,难免浮想联翩,于是乎应景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当然赤石河有时候也会咆哮怒吼,撒泼着暴烈的脾气。2002年暴雨袭击,山洪暴发、河水猛涨,赤石河如同被激怒的巨蟒翻腾穿梭,周边村庄多被洪水浸泡,新城、三江楼等村庄水位越过窗户,一片汪洋;连续数日的溪青(山洪)将赤石桥的基石冲击得松动塌陷,导致赤石桥如折弓般断陷,好长一段时间里出行受阻,“凤河义渡”重现江湖,直至新桥建成通行。之后有“马后炮”经过综合探究分析提炼总结,此次洪灾如此严重,缘于前一年端午节的赛龙舟事件。由于一些异议和争论,当时参加龙舟赛决赛的两支队伍并没有完成最后的角逐,赛事夭折了,赛前插在赛道两端河中央用于掉头的两支标志物——“竹青”没有取出来,按照习俗惯例,“竹青”是“头标船”(冠军队)才有资格拔取的。于是河神发怒,洪水如猛兽般冲击“竹青”、惩示邪意云云,证据是山洪消停的时候“竹青”也不见了。此说虽不足信然,但颇有意味。
赤石河经常举办龙舟赛,2001年那次,我们还组队参加了,印象尤深。当时有不少队员是第一次“拿桡”,有的还是旱鸭子,没人会掌舵就请马头岭村“外援”客串做舵公,一群露出白皙胳膊被戏称为“白老鼠”的书生居然干赢了黝黑健硕的新厝林村队;训练后在饭店里吃了七碗米饭的记录至今未破;第二回合对阵福田村队在“竹青”处掉头时船身倾斜进水,哗啦啦、劈啪啪甚是喜感;整条河两岸都是我们的啦啦队——学生和家长,呐喊声、鞭炮声、锣鼓声此起彼伏;……其实无所谓胜负,我们是来打酱油的,锻炼身体、乐在参与、享受比赛罢了。徜徉于赤河水中,“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人生每一程,难道不是如此?
时光荏苒,山水一程。当我再次踏上故土泛舟赤河,柑橘园里花香是否依旧袭人,河畔人家是否安逸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