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独

一

时序的一个点，被一朵花占据

一些农事已沉眠，一些农事正在苏醒

那块梯田空荡荡的，放开心怀正将进入休养的佳境，又被水牛粗壮的蹄子，一脚踏醒

犁铧破水入泥的彻底性，让梯田深切地感觉到劳动对收获的关切

还有那粒住在谷仓最里层的谷种，亦在深度睡眠中被母亲关切的目光碰疼

风，很轻，却很干净，从枝头直接把花香水灵灵地带来

一切毫无预兆，悄无声息，却不可阻挡

像樱花，粉粉地锦簇着，理直气壮地在农历的枝头，高举出季节鲜明的符号

写着冷，写着深深的冬，却叫人心暖

二

大地迎冬

风声，一路而来，一路加紧

每一种事物，都听到了号令，收缩自己

张开的，是鱼雀，像时钟一样准确的神鸟，“卟卟卟卟”地扑腾着翅膀，从遥不可知的天边，如期飞回到村寨边的竹林里，飞回到樱桃树上

张开的，当然还有樱花

在滇南的山野，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在那些时时处心积虑地数着农历计算着农事的心坎上

在腊月，粉墨登场

寒风重

糯米香随火烟味从每一道门窗里飘出

樱花月，一个俗名，与那些已经归仓的谷子、包谷、豆子等等瓜果谷物一起，在一场习俗里认认真真地出入

圆滚滚的樱花汤圆，热气腾腾

三

粉红，醒目，东一枝，西一簇

远远地，在满山遍野的绿色或荒凉中

在我回家或离乡的路边

这是二月小小的一面斜坡，是从冬的胸膛上采撷的一粼欢快

一些细薄的花瓣，像蝴蝶碎裂的彩翅，被热情的风送来送去，有一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

早春的容颜瘦瘦的

微涩、淡苦的滋味，不知是风的味道，还是山的气息

这是童年最熟悉的景象

这么多年了，故乡的樱花依然住在山上，住在母亲上山劳作必经的途中

四

面对而列，两排，像两道热情的目光，守望着北京路，守望着

2022一眨眼，就溜进了2023

2023，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年关里匆匆走过，他似箭的归心，一脚一步，清清楚楚地被路上的樱花捕捉

年前年后，收不住脚的风，蜂拥而至，挤过北京路

冬天态度暖昧，不冷不热地混在风中

悄然住在山上，或者躲在公园里养尊处优的樱花，被谁的构想，搬到车来车往的北京路，面对时光，列队，挺胸，认真地向路过的冬天致敬

花朵，还有那些等不得花瓣褪落的叶片，齐齐地，被自己的忠贞和热情胀红了脸

枝头上，一片小小的花瓣，欲说还休，却还是提前透露了春天的踪影

五

以为，应该插进罐里，却插在篮子里

满满的篮，密密、点点，红红、火火

这是遭遇的季节。这空空的墙壁，该就是为此而留着

风寒吹过。篮子边，泥香已旧

三只罐，把昨日的火，藏在身上，内心空空、空空、空空

响着空空的呜嗡声

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里，混着扑扑的翅声

嗡嗡的蜜蜂，是去，还是回

篮里的花朵，映红了大半个画面，从左下角，一枝簇放的樱花，又伸进画面来

此时，北京路的樱花，亦刚刚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