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玉平
他趁夜色朦胧来到记忆深处,深处的
废墟中,翻找,翻找曾多年前寄出去的,匆忙中写错地址和人名的
一封情书;一直翻找,翻到了汕尾老邮局斑驳存在的。
旧汕尾的城中村,许许多多情侣或情愿或不情愿保持“爱情距离”,或不小心点燃欲火
或咬着舌尖窃窃私语的,温馨小房间的,储藏间……
那电线杆或电线也不能
窥探或窃听的,一堆堆浓稠甜味的甜言蜜语:此刻,他将那年轻的
一只手伸进去再继续翻找,在这锈迹斑斑的汉字和蒙古文字杂居的简易屋舍;当初,那么多蒙汉文字的形容词,或许被稀少好动的动词,磁化殆尽……
——而他,这时只摸到了他自己
依旧不能氧化的真爱和那爱的力量,以及在旧汕尾,建设的梦想中逐渐牵连上光纤维……
回收旧衣物
从阳光金属材质的正面,缓缓滑落到它成为
深渊的反面;从那迷蒙的幽静,转瞬又攀升至它贵金属的,金灿灿光滑的正面来——
请问:这个距离是否也可以称之为物质转化守恒过程中,那人,突然死而复生的距离?
世间万物,时刻都在如此狭窄缝隙间,不知疲倦地移动……
是的,有些物品,其原有的存在价值,局部被缓慢消磨,或取消而被闲置,却暂时还在保持着固有的形状和颜色,而性能只是被旋转,弱化或隐形而已——
所以,有些事物,在世间存在久了,虽貌似在那儿
一动不动,其实已经被做了手脚,被自己的本能部分失去或闲置,整日在那默默感悟人间风雨,在自己体内寻找自己,因此,暂时也有重新恢复其原有功能的可能,确信当初有多么新颖就有多么珍贵!
但,也有些事物,你或许不可以再重新折叠或清洗,晾晒,譬如:阳光,水,空气……而我们多少年之后,或许也都可以再次折叠在一起,与一床旧棉被包裹的宿命,以及这人世静默的炎凉……
当初这些“遗物”,如果实名登记就更好了,而现在,谁也更分不清谁是谁了:一对“鸳鸯枕套”里,隐藏并缠绕有旧岁月的新欢旧梦,此刻也可以将其翻将过来,俯身再次细细打量其旧日的潮汐和波浪,以及许多弯曲的纹路,细细分解之后,全部递给远处,并不断洗涤、翻新旧生活的
一台洗衣机,或粉碎机,或织布机重新编制
一场五彩斑斓的蝴蝶之梦……
一双被搁置的旧鞋袜,将再次找到
新的路径与自由的出口,从弥漫乡愁气息的 ,或将重新获得,更为欣喜的婚嫁或欢愉……
夜雨骤停时
黄昏,也是从那人间最为邈远,遥不可及的,
陌生的幽蓝虚空中,无可阻挡突然漫卷而落——
这时,谁还能记得
一生当中,有几多风雨突显,包围吹动,敲打过……
云朵,在缓缓腾出天空;
酒杯空出我,我腾出房舍……
我也是突然在你远处的寂静中,蓦然破壳。
雨,不知何时停歇在这斑驳的人间形状各异的
水洼里,一如饥饿的兽群,暗处的静默……
星星也是稀疏的碎玻璃,锋利无比。
碎玻璃,不知因何会扎疼远方苦命人破碎的心——
碎玻璃也是暮秋的,一滴滴,颤动的泪珠。
眨眼间,我也被昏暗灯光意外分离……
白昼依旧隐现在昏暗中,继续脱皮。
古代的诗人们与几只蟋蟀,早已隐居在时光的
沟壑,或寂静的词语中。
小区圆形广场,分明是梦里旧年月,水洼斑驳,幽暗中浮现许多陌生人清凉、模糊的脸。正在眼下这波动的浅水中,聚散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