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刚
炊烟升起,天空就辽阔无比。祖母住在这片炊烟之下,缓慢而洁白的时光,都源于她朴素的生活。
烟囱之上,是缭绕的愁结。屋里有祖母的柴米油盐。九十二岁的祖母,坚持用古老朴素的方式,与村庄对话,让炊烟与粮食、蔬菜、稻草,都像她的子孙一般和睦相处。
灶膛里,枯枝噼啪作响。偶有火苗蹿出灶口,又被祖母的火钳赶进灶膛。一如祖母对子孙的关爱,欲言又止。祖母满腹心事,都留在比时光更遥远的民间。
目睹村庄的盛衰过程,面对炊烟,我时时保持仰望。
我动用了被方言浸透的全身细胞,向炊烟表达我这位远方的游子,一份卑微的敬意。
在炊烟之下,在祖母的每一句叮嘱中,我始终满怀敬意地前行。
河对岸的母亲
村里的无名小河,将我与母亲划出界线。
母亲只关心河对岸的庄稼。她与稻谷、番薯、花生更亲密,更易于言语交流。而我从小向往的远方和雪,在粮食面前,多么不值一提!
我与母亲之间,隔着一条河。
母亲是能种田就不离开故乡的人,我携着书本远行的梦,于她而言是多么奢侈,且不可理喻。母亲黄牛般执拗的许多年,粮食收成也比我的身子还要单薄。但她,仍习惯于在晒谷场上与雷阵雨赛跑。
我与故乡的决裂,从一条河开始。随着鱼尾纹粗暴伸展,终结、和解。我与母亲一起回村,惊讶地看到村里的无名河已被填平。望着整片蔬菜大棚,母亲四处张望,试图找寻昔日番薯田的方位。她怅然若失的神态让我感伤不已。
我内心杂乱无章,第一次关心母亲。
母亲老了,头上落满了雪。真的没料到,失去了田地,母亲竟老得比时间还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