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
在张新平的笔下,历史的锈迹与晨露的新鲜交织成网。他以独特的诗性思维重构了时空经纬,在散文诗的方寸之间开辟出多维度的生命对话场景。
品味《平潭岛,有叶独木舟》,通感的魅力倏然驰魂宕魄。海风是咸的,而木纹里藏着七千年的甜。贝壳洞的潮声从未老去,石锛凿出的不是舟楫,是海浪凝固的骨骼。当“蓝眼泪”漫过陶器的齿纹,远航便成了另一种归程。桨声推开层层年轮,每一圈都是故乡的经纬度。老榕树垂下的气根,是时间晾晒的缆绳;被雷劈过的焦痕里,蝉翼正托起新的季风。所谓沧海桑田,不过是独木舟转身时,抖落的一粒盐晶。张新平妙笔生花,让“蓝眼泪”同时具备三种形态——海水的咸涩、夜光的幽蓝、泪水的温度。当独木舟“划出年轮”,木纹的触感、海潮的声响、时间的轨迹,统统融进桨声荡开的涟漪。这种通感不是炫耀技巧,而是将世界重新编码——让眼睛学会倾听,让手掌长出味蕾。
《在异域》这章散文诗以诘问为引领,运用或通感或蒙太奇的手法激发着阅读者的情趣。“这是画吗?”——地中海鹿群撞碎神殿,是神性与野性对冲的暴力蒙太奇。尼罗河的鲜花墓地将生死荒诞定格为油画。惊雷撕开寂静海面,黑洞吞噬永恒秩序,文明在“剥离”与“泅渡”间崩塌为碎片。“这是诗吗?”——亚历山大婚戒锁死野性,这是制度对激情的阉割寓言。哲人爬出洞穴却陷落闹鬼金字塔,这是理性溃败的黑色寓言。橄榄嚼碎古典残片,夏季肉身撞向荒古空明,语言在“颤音”与“素静”中裂变为存在之诗。“这是影吗?”——斧头劈裂陶罐,这是文明容器的炼金术式解构。
跟随《二里头遗址:一群群怪兽出笼》,重返“考古”现场。这章散文诗巧妙运用多重手法,将青铜文明的血性与浪漫熔于一炉。比喻如烈焰灼人,青铜被称作“怪兽”,暗指冶铸技术的狂野力量。对比撕开文明两面,礼器与兵器同出青铜,优雅的鼎簋和染血的刀剑互为倒影。拟人化让历史鲜活,月光、噪声被投入熔炉,仿佛天地灵气铸入金属;土地被形容为“会跳跃”,暗喻农耕定居的动荡与生机。象征手法贯穿全篇,巫婆帽的舞动既是铸造时的火焰,也是神权与暴力的幽灵。而“绿的盎然”与“枯的气味”,则用色彩气味隐喻文明的盛衰轮回。这章散文诗的语言如青铜器般粗粝又精美,在原始野性中淬炼出文明的筋骨。

粤公网安备 44150202000069号

